阿尔托莉雅一步三回首看着逐渐消失在视野的小镇，浅绿如翡翠般的眼眸透着浓浓的不舍。
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远门。
旁边的梅林看了，难免有些笑意。在他漫长的生命中，生离死别已是常态。远的不说，那十五年前，大部分认识的人都尽赴黄泉。
想及往事，遥望着那只剩下轮廓的小镇，梅林问道：“莉莉，你知道小镇叫什么名字吗？”
莉莉是为了行走方便，避免泄露身份，所取的假名。
阿尔托莉雅总算回神，奇道：“我们这个镇还有名字？”
也不怪她感到惊奇，实在是十五年来，她从来不知晓这无名镇还有名字。
这并非是小镇的特例。不列颠在萨克逊人未入侵前，大大小小数十个王国，而王国之下，城池村镇更是难以计数。
几十人便可为一村，人再多些就是一个小镇。
至于名字，多以姓氏。若姓氏斑驳杂乱，那小镇的名字也是花样百出。僵持不下，争论不休的，就干脆取了一个无名。
梅林边走边道：“自然是有的，卡利恩小镇。”
阿尔托莉雅偏着头，想了一会儿，摇头道：“老师，你肯定是在骗我，这个名字我没有一丝的印象。”
梅林平静道：“你才多少年岁，能知晓多少，老师怎么会骗你？”
他才说完，便对上了阿尔托莉雅鄙夷的眼光。
她轻哼道：“若是说骗，小时候老师你骗了我很多次。那在厨房设置魔法陷阱，用‘阿尔托莉雅，开饭啦’做魔术信号的，也不知道是哪个无良的老师！”
梅林瞪了一眼偷笑的凯，语重心长说道：“那不是骗你，是对你的教导。你可知道在隔海的罗马有专门学校，用以教导学生，那照你的说法，那些出于考验学生的事情，岂不是都成了一种骗？”
阿尔托莉雅的小脸露出了纠结的神色，她努嘴：“我说不过老师，但我认为老师在诡辩。我记得老师你说过，在罗马的学校，有来自于希腊的老师，他们传授诡辩，可以黑白颠倒，指鹿为马。”
梅林一脸无辜，“我没有说过。”
阿尔托莉雅气得别过头了。
凯终于大笑了起来。
阿尔托莉雅那一脸不服输认真的表情实在是可爱，当然梅林大人装傻的一幕也很有趣。
梅林再次狠狠瞪了一眼闲着没事看热闹的凯，在他停止了笑声，才无奈说道：“那卡利恩小镇其实是你父王所取，寓意与卡美洛相似，皆是神秘之地。这件事情只有我跟你父王知晓，如今我说给你听，你也不要说给外人。”
阿尔托莉雅呆了一下，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，她问道：“为什么不能说给别人？”
梅林半真半假道：“这其实有个大秘密，以后你就知道了。”
阿尔托莉雅眨了眨眼，“莫非是宝藏？”
梅林勾了勾手指，等阿尔托莉雅过来，凑到她耳边，认真的说道：“当然…是不可能的！”
做凝听状的凯不由得发了一声‘切’，而阿尔托莉雅则直接赏给了梅林两个小白眼。
梅林故作心伤，“真是不可爱啊！”
三人一路向北走去。
出了小镇，便是一望无际的平野。走得越远，连种植小麦的田园也不见了踪迹。
阿尔托莉雅对于镇外是两眼一抹黑，走到哪儿算到哪儿。
梅林则要清楚很多，他道：“卡利恩小镇处于威尔士西南边境，是最远离战场的一位区域。自从萨克逊人渡海入侵，卑王伏提庚战胜你父王后，不列颠就泾渭分明。萨克逊由南到北，建立起七个王国。在最北方的皮尔特，和隔着一个海峡的爱尔兰，便被伏提庚所占。那原本的王城亦被重建，成了现在的卡美洛。至于我们现在的威尔士，情况稍微复杂些，处于两个势力的交界处，虽近年来卑王伏提庚与萨克逊人暂时休战，但深刻的仇恨，并不会因此停止，所以在威尔士，大的战役没有，小的摩擦却是此起彼伏，成为了一个两不管的地带。也因为给一些人留下了喘息的机会，也就是伏提庚一直以来想要剿灭的乌瑟旧党。”
阿尔托莉雅听得迷迷糊糊，倒是凯有些明白了，他道：“这次我们游历，是要去联系那些旧党吗？”
梅林点头，又摇头，弄得凯跟阿尔托莉雅一样的迷糊。梅林叹道：“十五年过去了，那些旧党的忠心是否还在？又有多少人暗中沦为了卑王的走狗？我们一无所知，贸然联系他们，多半会有危险。”
说到这里，梅林忽然一声冷冽的哼声，“昔日里，不列颠尚有七大氏族，八大王国，明争暗斗多年，在皮尔特人作乱时，好不容易组了一个联盟，乌瑟成为了统领。然而当卑王伏提庚从爱尔兰起兵，势如破竹一路向北时，那些大宗大族，那所谓的王公贵族，皆是纷纷投诚。唯有乌瑟这个宁折不弯的家伙，拼了老命，也要去阻挡卑王。结果呢，非但没有激起那些国王的血性，反而在乌瑟战败后，不列颠沦陷得更快。这些旧党还算有些骨气，但这么多年过去了，骨气还剩个几斤几两，可真没有人知道了。”
凯说了句‘真是可恨’，那场决定不列颠命运的伦迪尼乌姆之战，凯并没有参加。
他跟随艾克托前去王城接受乌瑟王的受封，又参加骑士战，倒是见过了几次乌瑟王。
在他的印象中，那位王看起来很面善，令人亲近。
不过是远远的看了几眼，没有留下深刻的印象。
直到回到小镇，听闻了伦迪尼乌姆之战。
乌瑟王身先士卒，与那大名鼎鼎的圆桌骑士团，尽数没于伦迪尼乌姆。而王城也化作了一片火海，宏伟的王宫成了废墟。
王城的人死的死，逃的逃，投的投，到了现在，只知道卡美洛，哪还记得伦迪尼乌姆这个名字。
想到这里，有些惋惜。若非有乌瑟王委托的重任，他与父亲应该会留在王城，毕竟那时候艾克托正值壮年，远远没有到退隐的时刻。
至于重任，则是阿尔托莉雅了。他至今还记得艾克托把阿尔托莉雅带到他的面前，说他要作为一位兄长，好好照顾弟弟。
阿尔托莉雅对于父王的记忆几乎没有，因此也不会有太深的情感。如今听到一些事迹，一时之间心情复杂。
梅林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，也不再说。
几天后。
“莉莉。”
阿尔托莉雅依旧没有反应，在自顾自吃着烤肉。
“莉莉！”
“啊咧？”
梅林忽然增大的音量，使得阿尔托莉雅偏过头来。
阿尔托莉雅口中在咀嚼着烤肉，含糊的问道：“怎…唔，怎么了？”
梅林的表情极为地严肃，“有件大事必须告诉你！”
阿尔托莉雅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，咽下口中的一块烤肉，问道：“是…是什么？”
“我们没吃的了。”
“嗯？……啊！”阿尔托莉雅惊呼，“怎么会没有吃的了？！”
梅林顿时翻白眼：“这就要问你了。”
“欸？”
阿尔托莉雅表情微微泛红，似乎她这几天吃得有点多。
梅林无奈耸肩，道：“原本我们带的食物，足够撑到下一个村庄，也就是说可以撑过大概五六天的时间。但是我算的食量，是你平常训练的时候。老师也没有想到你这么能吃。”
阿尔托莉雅面色更红，但她还是为了自己辩解：“老师，因为你的缘故，平日里我根本没有时间吃东西。但这三天一直在赶路，所以没事做嘛。”
梅林直接魔杖敲在了她头上。
看着阿尔托莉雅捂着脑袋的模样，不由得笑道：“什么没事做，还不是你整天就吃，你就不能像凯那般，巡逻和警戒吗？”
“我也想啊！”说起这个，阿尔托莉雅就有些委屈：“问题是凯哥根本不让我做这些，还说什么我不相信他实力之类的话。”
梅林摇了摇头，说道：“看来等他回来，我需要和他好好的谈一谈。”
“好的。”
阿尔托莉雅见梅林不再说话，拿起了最后一块烤肉。
说起来，这鹿肉还真是好吃的。
她这般想着，又双眼一亮，“凯哥，你回来啦！”
眼睛却不由自主落在了凯手中的猎物之上，这是一只兔子。
凯点点头，坐了下来，熟轻熟路的剥皮清洗内脏。
所谓骑士，名义上属于贵族，但其实大部分都是由平民晋升而来，烤肉算是基本的技能。
“凯，以后所有的猎物都由莉莉去获得。”
“梅林大人，这是为什么？这种事情交给我就好了。”
看着凯的不解之色，梅林没好气道：“谁吃得多就由谁去！”
凯神色一怔，随即哈哈大笑起来。
阿尔托莉雅别过头去，“哼，由我去就由我去！”
“既然你答应了，那你现在就去吧。”
梅林看了一下那只兔子，明显分量不够。他们三人都不是普通人，食量自然也就稍微大一点。
“啊？现在就去？”
阿尔托莉雅恋恋不舍看着已经架在火上的兔子，颇为为难。
“快去快去！不快点，你回来骨头都没了。”
“好的！”
阿尔托莉雅提起石中剑，便朝着森林跑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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